艷陽
篇二 打水(下)
作者 Gobang 大神
我和大家待在教室裡不知道有多久了,我看著我的手錶已經是下午四點半。
在金牧師唸了半本書之後,大部分的小鬼在地上睡著了,剩下兩三個年紀比較長的青少年在和金牧師玩撲克牌,大衛和凱西也在教室裡下棋,提姆還是乖乖的在門口站崗。
我看到艾許慢慢地晃進教室,他先和提姆說了幾句話,然後提姆就離開了教室。
我擔心是 Jensen 和凱勒發生了什麼事,所以我也站了起來。
艾許向我們這幾個大人走過來,他說,"剛剛我已經收到回報,聯隊和敵軍昨天晚上在這附近有衝突發生,所以會有零星的游擊隊,不過已經有其他的聯隊在處理了,警報已經降到五了,不要獨自離開這個營區,Jensen 他們應該和聯隊交換情報之後就會回來了,剛剛我們已經無線電聯絡過了。"
艾許正要轉頭離開的時候,我抓住他,我問," Jensen 還好吧?"
我看到艾許聳聳肩,他說,"應該還好吧,剛剛是他親口跟我做聯絡的,反正他快回來了,你等一下就知道了。"
可以親口聯絡,那應該是還沒掛點,我稍稍鬆了一口氣。
但是我想到他剛剛的傷勢,我怎麼想都還是覺得很勉強,而且我有不太好的預感。
去偵察前 Jensen 就已經身上有傷,他只要一回來我第一個就是要他乖乖的給我坐下來檢查傷勢。
我叫上凱西和大衛回到診所先準備好外傷處理的器材,準備的同時,我也順便像他們口頭報告 Jensen 大約的受傷情形。
我的表情或是我的口氣一定是洩漏了我的擔心,凱西拍拍我的肩膀說,"別擔心, Jensen 那麼固執,他會回來的。"
希望如此,否則我會對於我讓他受傷了還到處亂跑這件事後悔一輩子。
我們才剛準備好器材的時候,我就聽到外面一陣騷動,我才一走出門口,就看到凱勒扶著 Jensen 走進營區門口。
說是扶著,但我看的出來凱勒至少承受了 Jensen 百分之五十以上的體重,而 Jensen ,則是一臉的髒污還和著血跡,但至少他有保有意識。
我趕快朝他們跑過去,然後幫凱勒在另一邊承擔 Jensen 的體重。
我馬上就問," Jensen ,你又做了什麼?你還好吧?"
很明顯的他一點都不好,"什麼?沒有『嗨! Jensen ,謝謝你救了我嗎?』"
Jensen 還是用那種蠻不在乎的語氣回答我,他看不出來他額頭上的汗珠比他還誠實?還有他吃力的說話和沈重的呼吸已經出賣了他嗎?
幸好凱勒已經看出我火大到說不出話來了,他提供了一些資訊,"隊長進行近距離肉搏攻擊的時候,被對方以手槍的槍拖攻擊了頭部,我們回來的路上,他還有短暫的暈倒過"。
Jensen 竟然還有力氣反駁,"凱!老兄,你這樣講顯得我很遜,而且我沒有暈倒,我只有有點眼花而已。"
我和凱勒都懶得回答他了,他根本已經是用氣音在說話了,雖然已經如此,他還是要硬撐。
我們到診所的時候,我已經開始覺得 Jensen 很重了,雖然他不胖,但是他一身結實肌肉的重量也不輕。
我和凱勒把 Jensen 扶上診療床,但是他那一身的裝備讓我們很難處理。
"凱勒,可以麻煩你幫你們隊長先卸下他的武器和裝備嗎?"
我已經注意到 Jensen 的眼睛已經是半閉的狀態,在我和凱勒七手八腳的卸下他的所有武器,鋼盔和戰術背心的時候,他看起來已經沒有力氣說話和反駁了。
謝天謝地,也該是時候了,同時,凱西已經拿起了剪刀,準備剪開 Jensen 的軍服的時候,他不知道那跟筋又不對了。
"不要剪我的衣服。這套還是新的。"
他一邊有氣無力的撥開凱西的手一邊這麼說。
天啊,老兄,你看了你身上的軍服了嗎?除了血跡片片,還有破洞,我可是不會幫你縫的,我相信凱西也不會。
我一邊撥開 Jensen 反抗的手一邊說,"老兄,抱歉,這套衣服已經沒辦法再穿了,你認了吧!"
我和凱勒兩個人在儘量不傷害到 Jensen 的前提下按住他,免得凱西剪衣服的同時又多了不必要的傷口。
Jensen 還是無力的掙扎了一會兒,還喃喃自語不知道說了什麼,然後他開始慢慢的閉上眼睛。
我想到剛剛凱勒說的,我還沒時間檢查他頭部外傷的情形,我輕拍 Jensen 的臉,"嘿,還先別睡,我需要你保持清醒好嗎?再一下下就好了!"
看得出來 Jensen 有努力要保持清醒,他喃喃的發出一些聲音,然後我看到他的眼睛張開了一條細縫,不夠好但是可以接受。
凱西很快的把 Jensen 受傷部位的衣服都剪開了,我轉頭向凱勒說,"凱勒,謝謝你的幫忙,剩下的我和凱西來就可以了。你有受傷嗎?"
他身上的軍服也是血跡片片,但我分不出是他的還是 Jensen 的。凱勒回答,"你專心處理隊長就好了,我找大衛處理就行了。"
說完他就離開床邊,還幫忙拉上了簾子。
我把焦點轉回 Jensen 的時候,凱西已經清理掉 Jensen 頭部大部分的髒污,開始拆開 Jensen 手臂上的急救繃帶了,凱西真是個好護士。
我拿起我的手電筒,開始檢查 Jensen 的瞳孔反應,他無力的想轉頭反抗,當然是徒勞無功。
瞳孔的反應稍慢,但至少兩邊是相同的大小,在診斷器材缺乏的這個診所,我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我輕拍 Jensen 的肩膀,然後說,"好了,你可以睡了,但是我得每兩個小時叫醒你一次,抱歉啦!"
Jensen 沒有回答,他大概已經睡著了。
我正要開始檢查他臉上其他的傷口時, Jensen 突然張開眼睛然後抓著我的衣服。
他說,"營區的人都還好吧?凱勒呢?"
他的呼吸頻率稍微上升,和他臉上的表情都顯示他真的很緊張。
老兄啊,你不能就稍微關心一下自己嗎?你有看到你自己現在是什麼狀況嗎?
我剝開他的手,輕輕的放回床上,雖然我對於他這種要保護大家的本能有點火大,但是我努力用我最平靜的口氣回答,"大家都很好,凱勒也很好,他已經去休息了,你是營區裡受傷最嚴重的。"
我一說完他的表情才開始放鬆,他原本因為緊張而繃緊的肌肉也漸漸的放鬆下來,慢慢的他的呼吸也開始變得深沉,顯示他真的開始休息了。
我瞄了一眼手錶,已經是六點了。
我和 Jensen 大清早的就出去打水然後遇到攻擊之後, Jensen 就一直馬不停蹄的巡邏,偵察以及和聯隊交換資訊,我還沒看到他吃東西或是坐下來休息,我真的不知道是什麼支撐他一整天的活動。
一定是我的眉頭皺得緊緊的,凱西還安慰我說,"醫生,你做的很好了,至少 Jensen 這次沒有做太大的反抗。以前還沒有醫生可以讓他乖乖的坐上診療床而沒有一番大衝突的!"
對於這番話,我也只能苦笑,但是經過今天的事件,我覺得我低估了 Jensen 想要保護大家的心理。
這次幸好沒有真的有生命危險,但是這次是這樣,下次呢?
我煞住已經不知道飛奔到那的思緒,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需要我處理。
我和凱西開始專心的處理 Jensen 傷勢,傍晚的診所,我們三個人都沒有再繼續說話,只有醫療器材的碰撞聲伴著 Jensen 深沉的呼吸聲,我一針一針的縫好 Jensen 的傷口。
我揉著眼睛從診所中的病床上坐起來,我看著手表,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凱西正在幫 Jensen 更換點滴。
昨天晚上為了方便兩個小時叫醒 Jensen 一次,我就直接睡在了診所的另一張病床上,但是兩個小時的周期搞得我整個晚上睡了也跟沒睡一樣,幸好凱西早上八點多的時後來跟我換班讓我能小睡一下,不然我真的也快不行了。
Jensen 看來還在睡,昨天晚上我叫他的時候,他也是迷迷糊糊的沒有真的清醒,但是至少也沒有失去意識的昏睡,至少排除了腦震盪,但是他其他的傷勢也不會讓他好過到哪去。
我從床上站起來,邊和凱西打招呼,"早啊,凱西,我們麻煩的病人醒了嗎?"
凱西笑了笑,"醫生,已經是下午啦, Jensen 上午的時候,有稍微睜開眼睛,不過並沒有真的清醒,我剛剛已經先檢查和再次清潔他的傷口,量過體溫,然後如你所見的我正在更換他的點滴。"
我點點頭,凱西和我已經在工作上有一定程度的默契了。
我回答凱西,"那下午換我來吧,你先去休息吧。我等一下再視情況叫醒他,也該讓他開始進食了。"
我看著凱西結束手上的工作,然後在病歷上紀錄之後,她朝我這邊走來,一邊把病歷交給我,一邊說,"那剩下的就交給你啦,醫生。"
伸手接過 Jensen 病歷之後,我坐在 Jensen 床邊的椅子,開始紀錄 Jensen 這次的病歷。
頭部眉骨上撕裂傷兩針,和擦傷。左上手臂子彈擦傷六針,右大腿外側刀傷七針。還有最後清理的時候才發現的胸腹部多處瘀青。
看來 Jensen 還要再痛個兩三天,我看著這本厚厚的病歷,之前的醫生,充其量都是只紀錄 Jensen 的傷勢,但卻幾乎沒有寫上處理方式。
唯一的一次,是沒有寫上原因的腸胃不適,處理方式是施打止吐針,和靜脈注射補充水份和葡萄糖。
不難想像的是,這應該是 Jensen 已經吐到或拉到軟腳才硬被送進來的。
其他的都是外傷,但大部份都只有紀錄傷勢,有些是寫 Jensen 來診所自行處裡,甚至還有一筆紀錄是病人拒絕施打止痛藥。
看來之前的醫生會覺得 Jensen 要特別注意不是沒有原因的,Jensen 用盡一切的方法,就是要離診所越遠越好。
看到這裡,有一段病歷上的紀錄吸引了我的注意,大意是在 Jensen 昏迷的時候施打了止痛劑,但是在還沒完全清醒的時候對著診所的人大發雷霆,還一邊抓著護士大喊對他做了什麼!
一陣大亂之後,又因為體力不支而倒下,但最後清醒的時候,卻完全不記得發生的這件事,但是 Jensen 自己表示不喜歡施打止痛藥之後昏昏欲睡的感覺。
這段紀錄讓我有點冷汗直流的感覺,因為我也對 Jensen 施打了止痛劑,雖然目前為止他沒有演出太激烈的劇碼,我個人希望以後也不要。
因為雖然我還沒真的被 Jensen 打過,但是我剛來時被他在帳篷裡不費吹灰之力就撂倒的畫面還記憶猶新。
這個時候, Jensen 突然整個身體大力的抽搐了一下,然後大吸了一口氣。
我嚇得整本病歷都掉在地上,我連忙彎腰撿起散落一地的病歷,隨便放在椅子上,然後走向床邊。
這時候我才看到 Jensen 半瞇著眼睛,半抬起他的右手然後盯著手上貼著的點滴。
我輕輕的壓下他的左手,然後我說,"歡迎回到活人的世界,你這次真的清醒了嗎?"
他有點呆呆的看著我,似乎還在努力對焦,他用非常乾啞的聲音說出,"多久"兩個字,然後又乾咳了兩三聲之後,"噢~" 是他唯一發出的聲音。
我看得出來他很想把身體捲成一團,我拿起旁邊的水給他,"喝點水吧,你流了那麼多的血,口乾舌燥是應該的,付帶一提,你暈倒了二十個小時。"
他伸手接過杯子咕嚕咕嚕的瞬間就幹掉一杯,他朝著我搖一搖杯子說,"再一杯,而且我要聲明我不是暈倒而是在休息。"
隨便你愛怎麼說啦,昏迷不醒的人可是你,大家都看到了,而且我可不想你喝一堆水然後吐出來。
我把杯子放在一邊,"一杯就夠了,我不想你等一下吐得亂七八糟,而且等一下你也該進食了。"
我才一說完就看到他開始在摳固定住點滴的膠帶,我把他的手撥開,邊說,"別弄了,你是小孩嗎?"
他乖乖的放下右手,然後說,"這還要弄多久,我可以走了嗎?我肚子餓了!"
我說老兄,你才剛醒來不到十分鐘耶,現在就想走?
我回答 Jensen,"你看過你的傷勢了嗎?頭部兩針,手臂六針,大腿七針,更不要說是數不清的瘀青了,你至少得乖乖的休息個兩三天!"
他竟然還笑笑的回答我說," Jared,你也幫幫忙,這根本就不是什麼嚴重的傷勢,你太小題大作了!"
他一邊說還一邊在床上動來動去,我已經不知道要怎麼跟他說他才會了解了。
"夠了,你別再動來動去的,我不想因為你這樣亂動讓剛縫好的傷口爆開,這樣我還要再縫一次,如果你還想早點離開的話,你就給我乖乖的不要亂動!"
我看到他開始準備滑下床,還一邊說,"怎麼可能不要動,我正想去上廁所啊,而且..."
他的話停在一半的地方,他單手掀起了被單,我知道他已經發現了,下一秒我就聽到他大聲的說,"我的衣服咧?靠,這樣我怎麼走出去上廁所啊?"
衣服?你的衣服早就剪得亂七八糟的,現在可能已經被拿去當抹布或當垃圾丟掉了吧。而且我們也沒有專門給病人穿的衣服,衣服都被剪掉的話,當然只有被單了。
我聳聳肩,然後說,"衣服早就剪了,不這樣我們怎麼處理傷口和清理啊?"
他一動也不動的瞪著我,我只好提供他方法,"要尿尿的話,有尿壺,要大便的話,我記得我們也有便盆,你要上那一種?"
我看到他開始用沒有固定住的右手笨拙的把被單捲在他的身體周圍,我已經猜到他的作法是什麼,但我還是問了出口,"你在幹嘛?"
他不發一言的開始下床,我也只能讓步,我連忙阻止他,"夠了,你不想用尿壺或便盆的話,好歹也讓我幫你,我真的不想再縫一次你的傷口,你帳篷裡還有衣服可以穿吧?"
他終於停下他的動作,然後才回答我,"在我的袋子裡,有新配下來的衣服。"
我點點頭,一面告誡他,"我回來前,你給我乖乖的不准動,我是認真的,你再給我亂動,你就別想出去上廁所了。"
我是說真的,他根本對於他自己現在身體的狀況一點都不了解,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他的帳篷,從他的袋子隨便抽出T恤和內褲,然後又跑回診所。
我拿著他的衣服跟他說,"慢著,左手固定成這樣是要怎麼穿,我幫你就好了,你給我坐好"。
我先把他的點滴卸除之後,小心翼翼先把固定住的左手穿過衣服,然後再把其餘的部份慢慢的穿好,我想起那年的暑假好像也有類似的場景,過了這麼多年又發生類似的場景,讓我不禁偷偷笑了兩聲。
Jensen 在我面前皺著眉頭說,"有什麼好笑的?你弄快一點,我很努力的忍住尿意了。"
尿急?剛剛叫你用尿壺,你又不要,現在催什麼催啊,我拿起他的內褲,正要蹲下把褲子套進他的腳的時候, Jensen 又有意見了。
"等等,褲子我自己搞定就好了。"
他還一邊伸手要拿他的內褲,我把內褲拿得遠遠的,"你到底還要不要出去上廁所啊?你自己看看你的左手,固定成這樣,你一隻手是要怎麼把褲子穿進兩隻腳?別來亂了。"
我趁他還沒反應的時候,迅速把他的內褲套進兩隻腳,拉到膝蓋的高度之後,我開始猶豫要不要繼續往上,雖然我處理傷口的時候已經都看到了,不過那時候他根本是昏迷狀態,現在他可是清醒得很。
我才這麼想了一下, Jensen 自己就滑下床,右手迅速一拉就把褲子也穿好了,還自顧自的一邊一拐一拐往門口走去,我連忙過去把他的右手繞過我的肩膀,我支撐起他右邊的重量。
"別再逞強了,你知道這個營區的人都仰靠你,你好歹也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這次讓我幫你,復原得快一點,你也才能快點回到你的工作崗位。"
Jensen 沒有回答我的話,但是我知道他聽到了,因為我的肩膀感覺到他開始把體重慢慢的移過來。我們就這樣慢慢的往操場對面的廁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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