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家

味道

篇九

終於我在 Jared 驚人的熱情與溫暖之中沉澱下來，我的隱藏雷達經過幾個禮拜的混亂也終於重新內建完畢，雖然這中間經歷過無數次他的道歉，他的不安，他的…好吧… make up sex。

不過除了第一次他發現我身上有瘀傷時之外，他已不再說不再想著要搬走。

我學會了從散發著松木香氣的家具之間，察覺他那獨特的氣息，也許只是淡淡的，但他到過之處，都會留下那陽光的氣味。

像是夏日午後洗過的衣物被太陽晒得暖烘烘的味道。

或是炎炎日光下，藏身在樹蔭底，陽光透過濃密樹葉投射下來的帶有蟲鳴微風，那令人昏昏欲睡的安心的氣息。

只要我的嗅覺雷達捕捉了那陽光味，我就知道該本能的留意東西是否稍稍的移動過。

當然 Jared 已經盡他最大的努力物歸原位，也為我做了一切的努力和改變。

例如他已經不擦止汗劑了，那味道會混淆我的嗅覺，太多的人工香味令我頭暈。

例如他會記得總是要出聲，不能一聲不響的動作，那會嚇到我，讓我失去聽覺線索總是會令我驚慌。

不過這倒不難，因為他是個充滿聲響的人，我常笑他是個叮噹響的零錢包，人在一哩外我都可以聽到他的聲音。

他的抗議會來得又急又響亮，說我才像狩獵中的豹，吭都不吭一聲的抓住他，讓他逃無可逃。

我滿足的嘆了口氣，在我的椅子裡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呼。

這本新書終於寫完了。

忙了一個多月，尤其接近完成時這一週以來的日夜顛倒，寢食難安之後，我終於寫完了。

我第一時間就想跟他分享這種如釋重負的喜悅。

拿起手機想也不想的按了 Jared 的電話，期待著他那雀躍的聲音。

可是電話響了又響，最後居然轉進了語音信箱。

奇怪，Jared 從來沒有讓我轉到他語音信箱過。

我仔細回想他今早還是昨晚是否跟我說過他今天有什麼特殊的事要忙。

嗯，也許我這幾天都忙著把書告一段落，不太留意到週遭發生的事，但我依稀還記得他今早落在我臉頰上的那個吻，道別的吻。

不對，有什麼東西不太對。

他的吻跟平常不太一樣。

我一下也說不上來。

拿起手機，我改打給安迪。

可是安迪說他已經二天沒看到 Jared 進店裡了。

這也很怪，通常 Jared 每天都會到店裡去坐一坐的啊。

真糟糕！

是我太忙著寫書，完全忽視了這二天 Jared 的狀況。

我開始瘋狂的打著他的電話，一股焦急像火燄從正中間開始燃燒，將我的心燒出一個大洞。

Jay！你到底在哪裡？！

我得躲開 Jensen，他會擔心。

他要擔心的事已經夠多的了，不需要再加上擔心我。

我靜靜坐在椅子上，等待宣判。

好吧，也許只是外表靜靜的，自從跟 Jensen 穩定下來之後，我心裡已經再也沒有出現過這麼恐怖的慌亂過了。

就像是，就像是快要不能呼吸的那種溺水似的恐慌。

我知道突然的任何改變都會嚇到 Jensen，但我不能不將他置於此事之外。

兩害相權取其輕。

莫名奇妙我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還可以想出這句有學問的話。

於是我的膝蓋不受我控制的抖動了起來。

跟我的手一樣。

抖得像冬天枝頭上最後一片苦苦掙扎的枯葉。

我打了所有認識 Jared 的朋友的電話，甚至還打給了丹妮，但沒有人有 Jared 的消息，他就像是蒸發了一樣。

我扔下手機，摸索著去確認他的衣物。

衣櫃裡，Jared 的衣物少了幾件，我在心裡默默的點數了一下，大概只少了兩三天的換洗衣物。

呼，至少他不是徹底的消失，我大大鬆了一口氣。

可是下一刻我又莫名的恐慌了起來。

不可能的，如果他有出差或旅行的計畫，他不會不告訴我的。

鎮定！

我不斷的告訴自己要鎮定。

Jensen  Ackles 你寫了那麼多推理小說，只要你冷靜的仔細的想，一定可以想出辦法來的！

於是我逼自己混亂到已經開始顫抖的所有感官都暫時停工，眨了眨自己毫無功能的雙眼，深深的呼吸了幾次。

鎮定。

Jared 的身影逐漸在我腦海裡清晰起來，而那奇異的讓我定了下來，我開始搜尋最近對他的記憶，總有蛛絲馬跡可以幫助我找到他。

嗯，今早的吻，跟平常不同。

有點，呃，不平衡？

而且那是個很淺很淺的吻，跟平時他那充滿愛意的深吻完全不同，他在隱瞞什麼？

好，第一條線索，一個隱瞞的吻。

那種不平衡的感覺讓我很掛心，於是我循著這感覺往回找。

昨晚我根本沒睡，Jay 陪著我直到凌晨三點多吧，我知道他在床上看書，雖然我沒有留心，但是我知道那種他專心看書時散發出來的寧靜氛圍。

不對，那氛圍跟平常也不太一樣。

儘管我當時沒有察覺，但現在回想起來，的確有種微微的違和感。

不平衡，又是那種不平衡的違和感困擾著我。

安迪說他二天沒到店裡，那麼一定是這二天發生了什麼事。

昨天一天 Jay 都不在家，我起床時他已經出門了，因為寫書我整個作息非常之錯亂，我應該是天亮了才倒頭就睡的吧，所以等我睡醒時應該已經過了中午。

我起來時，在床頭摸到 Jared 為我準備的錄音筆，只要我嗅不到他的氣息，就知道他準會在錄音筆裡告訴我他的去處。

錄音筆裡他只簡短的說他有事要忙一整天，但他已經幫我準備好餐點在冰箱裡，隨時可以熱來吃。

想到這裡，我趕緊抓過床頭的錄音筆，找到昨天的那段錄音，播放。

Jen，今天不在，吃的在冰箱，愛你。

太短了。

奇怪，我昨天怎麼沒發現！

好像怕說得太多會被我發現什麼似的。

咬字！

Jay 原本清晰富有感情的男低音變得有點模糊，好像某幾個音咬不清楚。

怎麼了？

Jay 你到底怎麼了？

感冒？

不對，他昨天晚上並沒有感冒的跡象，沒有聽到他的噴嚏聲，咳嗽聲，他甚至幾乎沒發出聲音！

這很怪，他是個連睡覺都會極不安分的人，我昨晚怎麼沒發現呢？

沉浸在書裡最後階段的收尾完全讓我活在另一個世界，根本忽略了 Jay 的異樣。

這很不對，Jay 昨晚安靜的怪異。

好，Jensen，仔細的從他昨晚進門回家開始回想。

我逼自己將所有嗅覺聽覺觸覺的記憶都倒帶回到 Jay 回家的那一刻。

我不記得時間，但有點晚，我沒聽到門聲，但是聽到了狗狗們一向迎接他的歡快的低吠。

Jay 沒有回答牠們，他一向都會跟狗狗們說說話的，可是昨晚沒有。

然後他進房來，吻了我一下，很輕，帶點涼涼的氣息。

氣息！

就是他的氣息！

Jay 的氣息跟以往有微妙的不同，陽光的味道消褪了一些，多了一點冷意，但不是公園裡冷風的涼意，而是一種冷冰冰的，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味道。

一股寒意從我的背脊像蟲一樣的爬上來。

那是醫院的氣味。

我最害怕的醫院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