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家

失憶DEAN日記

歸鄉篇

從那天開始，DEAN就變了。

她彷彿脫去柔弱外衣的蝴蝶，不再抱怨任何不適，即使SAM明明白白的可以從她的臉色看出那些不適仍深深的困擾著她，她不時用力緊閉一會兒的眼簾，時常猛力的咬住的下唇，皺起的眉頭，深刻的黑眼圈，迅速消瘦的體型。

SAM不是瞎子，但是他的一切關心都被她堅定的微笑擋了回來，「我沒事，SAMMY。」而這成了她最常說的話。

他們在她好點了之後（還是她堅持她已經好點其實SAM並不完全贊同但至少她不吐得那麼厲害了），開始尋找一個可以落腳之處。

SAM本能的想在堪薩斯羅倫斯附近，而DEAN這回保持了沉默，相較於前一次他們的返鄉之旅，DEAN那苦苦藏著的澎湃，這次DEAN平靜多了，當然，也許是因為她根本不記得過去的傷痛，還是，SAM邊想著邊畏縮了一下，還是她已經默默的記起來只是又自動開啟了她舊日的隱瞞（應該說是逞強吧）模式，就像她最近開始不再顯露的軟弱，和不再出現的痞子DEAN一樣。

而那令SAM的心像被火燃過之後的灰燼一般，碎碎的顫抖著崩解。

「SAMMY？」DEAN裹著SAM剛剛為她蓋上的毯子，模糊的囈語著醒來。

SAM收回了自己遙望著前方但其實只看到恐懼擔憂的視線，右手掌心隨著眼光一起覆上了DEAN嬌小的身軀。

她最近體溫偏高，但SAM還是會在她睡著後，不驚動的為她蓋上以往DEAN最愛的舊毯子。

DEAN從來沒說出口，但是SAM就是知道這條舊毯子能給DEAN最安心的感覺，就像IMPALA，就像SAM的大外套。

不管是大哥DEAN還是女孩DEAN，也許她最愛的永遠也說不出口。

但是SAM太了解她了，她會在她說出口之前，或是她不說的時候，伸出他默默的手，支持她，默示著他的愛，為DEAN展開。

然而那很難，因為DEAN越來越不同。

她依然甜美，但那層甜美之下有一層堅硬的核心逐漸形成，而那讓SAM焦急，因為她不再像之前那般容易碰觸。

這裡指的不是實質上的。

DEAN依然依偎著SAM，肢體上。

當她在IMPALA上瞌睡時（在漫長的車程中她總是渴睡），她會靠著SAM的肩頭，或是任由SAM將她東倒西歪的頭攬向自己，偎在SAM的腿上，腿蜷在IMPALA的座椅上，輕輕的呼嚕著像隻可愛的貓。

有時DEAN也開車，那時的她總是很開心，像是重新掌控了自己。

SAM會痴痴的看著她的側臉，希望那樣的笑臉永遠也不要離開自己的視線。

永遠。

「你想開一會兒車嗎？」SAM笑著看她，他喜歡她微微瞇著眼，搞不清楚今夕是何夕的模樣。

那時的她沒有遮掩，只有真實。

「今天很適合開車，」SAM低下頭輕輕吻了她一下，將手移到她仍平坦的小腹上，探索著神奇的存在。

DEAN沒說話，只是靜靜的將手指交纏住SAM的，一起棲息在她的腹部。

她比SAM想像的要來得快就接受了懷孕的事實，好像這個孩子就是她一直期待著，但卻連自己都說不清摸不透的某種神祕願望。

她很努力的吃，不管是三餐，點心，或是SAM給她準備的各種維他命或鐵劑，只要她吞得下的容許範圍內，她都會盡她所能的吃下去。

當然，老天爺一向不會對溫家人這麼好。

她吃下去的東西有一大半最後還是都吐了出來，但是她會在SAM幫她拍背之後，抹抹嘴，抬起臉來一笑，然後會是那句老詞：「我沒事，SAMMY。」

SAM會因為那句話裡的倔強，和那眼底的明亮吻她的額頭。

然後會不分場合的抱起她回到IMPALA上，讓她小憩一會兒。

他們總是在趕路，因為回到羅倫斯得橫越整個美國，而SAM希望能在DEAN不方便旅行之前趕緊安頓下來。

而DEAN，神奇的從未有任何一次吐在IMPALA上，從未。

她再不舒服，只要一靠在IMPALA座椅上，就可以舒展眉心。

如果SAM再扭開她的最愛──搖滾樂，她就可以睡得像個嬰兒。

然而這一切旅途的勞頓和懷孕的不適，依然以一種驚人的速度磨損著她。

即使SAM用再多的愛灌溉她，DEAN依然繼續變瘦變憔悴。

只有她的眼神。

總是燦爛的像湖心裡的朝陽。

金燦燦的，帶著所有的美好。

和堅強。

令SAM心存感激的是，他們終於接近了終點。

他沒有記憶的家。

DEAN渴望又恐懼的家。

SAM希望這裡可以同時是一切的終點與起點，讓他們的希望降臨在此吧。

DEAN沒有想要開車的意願，越靠近羅倫斯她顯得越虛弱，卻強撐著不肯說也不肯示弱。

這讓SAM害怕的想起氪星石對超人的魔力。

但是他有他的原因非得帶她回來不可。

他要帶她見一個人。

在這個節骨眼他唯一能想到的人。

當他把IMPALA終於在那棟房子前停下時，已經是下午了。

冬日的午後有一種惡意的寒冷，彷彿黑夜正竊笑著它的腳步可以提前跨出來。

「DEAN，到了，」SAM把她從自己已經麻了的腿上抱起來，天哪，DEAN已經輕得像是她身上那件毯子一樣了，「明天開始我們可以不再趕路了。」

「嗯？」DEAN其實並沒睡，她只是喜歡靠著SAM，那給她的強撐帶來一點能量。

她不想依存實際上卻是她的唯一的。

SAM的能量。

SAM再度輕輕的吻了她，最近他的舉動總是這樣輕輕的，好像不這樣她就要碎了。

其實她痛恨被這樣對待，但是她說不出口。

在被SAM半扶著帶下車時，DEAN自己好好的舒展了一下痠麻的腰身，連日來的車程讓她腰痠得不得了，但是她什麼都沒說。

這是哪裡？

一棟樸實陳舊的屋子，在他們的腳步聲在門前階梯的第一級響起時門就應聲而開，一個雙眼炯炯有神，皮膚黑黑的，散發著睿智卻溫柔的氣息的婦人半笑半責怪的望著他們，「SAM！」

然後她張大雙手擁抱了SAM，DEAN看著SAM彎下身來給了婦人一個無法解釋的表情的擁抱。

接著婦人轉向她，審視了一會兒，才用一種內涵豐富的聲音喊她：「DEAN！真高興見到妳！」

DEAN閉上眼睛讓自己被吸入那溫暖厚實的懷抱，好像很久以前自己已經這樣做過了。

但是她沒看到的是，婦人正越過她，將責難的複雜眼神丟向SAM，狠狠的。

SAM抿著嘴，他知道就算他想瞞著不說也沒用，何況他們兼程趕路就是要來到此尋求協助。

「DEAN，這是密蘇里，我們的老朋友。」SAM訥訥的開了口。

「嘿，DEAN，」密蘇里沒有完全放開她，但卻用一種仔細到像要穿透她靈魂的方式看著她，「妳不記得我了吧！」

DEAN搖搖頭，笑了一下，「SAMMY說我出了車禍，過去的事都不記得了。」

密蘇里很快的看了SAM一眼，然後摟著DEAN，把他們讓進屋裡去，「來來來，可憐的小東西，妳一定累壞了吧，寶寶還好嗎？」

DEAN嚇了一跳，本能的護著腹部，疑惑的看著密蘇里，「妳怎麼知道？SAM跟妳說的嗎？」

密蘇里笑著說：「哦，寶貝，SAM誰也沒說，但是我很早就感應到你們的到來了，當然，還有妳的寶寶。」

DEAN不解的看回SAM，SAM對著她一笑，「密蘇里知道很多事，她的感應力很強。」

密蘇里並沒有讓DEAN有更多時間去思考SAM的話，她忙著用美味的點心和熱騰騰的食物餵飽她，一面不停的責怪SAM居然這樣拖著她跑過一整個國家，還把她餓得這麼瘦。

神奇的是，DEAN胃口大開，幾乎吃下了桌上一大半的食物，直到吃撐到幾乎站不起來為止。

「密蘇里，妳的手藝真好，再這樣吃下去遲早我會變成大肥豬的！」DEAN滿足的喝著密蘇里特調的花草茶，說是可以減輕她的孕吐。

「胡說八道，寶貝你太瘦了，這樣寶寶沒辦法得到充足的養分啊！」密蘇里意味深長的看了SAM一眼，「再說，你們會待下來對吧！」

「SAMMY？我們要留在這兒？」DEAN從杯緣上看向SAM，他們從沒討論過這個，雖然她知道SAM心裡已經有個計畫。

「嗯，我打算在這附近找個房子，」SAM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對著DEAN誠懇的說，「如果妳不反對的話。」

「我喜歡小鎮，」DEAN繼續啜著香氣四溢的花草茶，靜靜的說，「這裡給我的感覺跟SAMMY一樣，很安心。」

「那當然，寶貝，」密蘇里拍拍她的手，「因為這裡是SAM出生的地方。」

DEAN抬起頭，望著SAM，這一次她靜靜的望進了SAM眼底，「我們住下來吧！SAMMY，我希望我們的孩子也在你出生的地方出生。」

SAM只覺得自己的喉頭哽著，他只能緊緊的握住DEAN的手，點頭。

在他們身旁，密蘇里看著他們的眼光卻是那樣糾結著無以名狀的感情，在她胸口一股感應正悄悄的升起。

這到底是開端，還是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