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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這個夢還不差,山姆知道自己在作夢,不過是個好夢。他在哄孩子們上床,這可以說是他一天當中最喜歡的時刻之一了。


「那是什麼?DaSa。」夢中的Danny在山姆幫他蓋上被子時問。


「什麼?」他在夢中反問。


「你手上的是什麼?你剛剛畫手指畫了嗎?」


當山姆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時,夢突然轉為惡夢,因為他發現自己的手上沾滿了血。他不敢置信的舉高自己的雙手,但他可以聞到鮮血的鐵鏽味,甚至可以摸到手上黏稠的感覺。


「別傻了,Danny!那才不是手指畫呢!」Michael突然出現在Danny身旁,「DaSa是從這個上面沾到的。」


夢中的山姆心中升起一股恐懼,他看著Michael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把沾血的刀,而他認出那是高登的刀。


就像夢中的場景會突然轉換一樣,山姆跟兒子突然間不是在臥室而是在高登的小木屋,高登被綁在椅子上。


「我看到了,」高登說,「你用你那雙沾血的手幫你兒子蓋被子。」


「他不只幫我們蓋被子,」Michael用他那天真無邪的聲音糾正高登,「他還教我們怎麼處理像你這樣的野獸。」


夢中的Michael很冷靜的走到高登身後,拿刀割開高登的喉嚨。


「這樣對嗎?」Michael問他爸爸,夢中的Danny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安靜一如真的他在高登攻擊事件之後一樣,「我們做對了嗎?」



山姆被嚇醒了,在床上坐了起來大口喘著粗氣。他遊目四顧,祈禱自己真的醒來了卻又不敢相信。他哥哥一如以往的踡在他那一側睡著,對枕邊人的痛苦一無所覺。山姆異乎尋常的喘息聲很大卻沒吵醒迪恩,因為白天迪恩陪孩子和狗狗玩得太累了,所以山姆偷偷在他的汽水裡加了一片止痛藥。也許就算現在房間裡有顆小炸彈爆炸了,迪恩都還是照睡不誤。


山姆得看到孩子們,他趕到Michael房間,推開門往裡看,Danny幾乎都會跑來跟他哥哥睡,所以兩個兒子都在房裡。因為他們通常都睡得很熟,所以山姆走進去站在床邊看著他們。Michael踡在他那一側,跟迪恩相同的位置,Danny卻是睡成大字型橫躺在被子上。


他們身上都很乾淨,沒有任何血跡的污漬。


眼淚刺痛山姆的眼睛,他伸手想觸摸他們,卻在最後一刻縮了回來,他怕自己手上仍沾有血跡。這想法令他感到惡心,他本能的用手摀住嘴巴。但他再度聞到血腥味。


他衝出房間衝向樓下,盡可能快速而安靜的衝進樓下的廁所跪在地上,對著馬桶乾嘔。每次當他以為吐完了,腦中就會浮現另一個夢中的細節令他再次作嘔。一面吐他一面注意著門口,如果迪恩聽到他在吐,即使他被下了再重的藥都會爬起來照顧山姆,這也是為什麼山姆要衝到樓下的原因。


終於吐完了之後,山姆像個老人一樣的緩緩起身。他根本無法回到樓上,就算他已經不覺得想吐了,但他不敢接近他的家人,他怕自己的噩夢會玷污他們。他聽到廚房裡狗狗的聲音,但他也不敢靠近狗狗,因為他一樣會玷污牠們這樣純潔無辜的小動物。


最後他走到客廳,躺在沙發上,把手臂遮在眼睛上。他知道自己沒辦法入睡,但過了一會兒,他終於平靜了些,坐了起來,用手抹著臉。


當他抬起頭來時,看到月光恰巧照射在書架上的相框,圈出他爸爸和兩個孫子的笑臉。那是去年夏天約翰教兩個孫子釣魚時拍的照片,照片中約翰笑得像個瘋子,當孫子們釣到魚時,他臉上的那種驕傲簡直比他自己釣到魚還要開心千百倍。


山姆拿起相框,手指輕輕摩娑著照片中的爸爸跟兒子們。他想起約翰教孫子們的耐心,就像小時候教他拿弓射箭一樣。他清楚的記得當年他爸爸讚美他時臉上的那種溫暖。



他想像自己當年就像他教Michael讀書時兒子那樣全心全意的愛著信任著山姆那樣看著爸爸。他試著想像兒子們長大後的樣子卻失敗了。他就像天下所有的父親那樣有著對小孩的期許和夢想,但不論他們年紀多大,他永遠會把Michael和Danny看成小男孩。


正如迪恩說的,在約翰眼裡,他永遠會是他的小男孩一樣。


山姆不是傻瓜,他明白自己的噩夢正是在影射自己跟爸爸的關係。他在夢中恐懼著自己的孩子們學習殺人,正如約翰不能讓他凌虐高登一樣。如果Michael或Danny當著他的面做那些他對高登做的事,他能只是袖手旁觀…還是阻止他們?


只有一個答案。


「該死!」山姆匆忙把相框放回架上。責怪他父親遠遠容易得多。


即使那樣是錯的。


固執是一回事,但坦承又是另一回事。山姆嘆著氣抹著自己的臉,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即使現在是半夜,他突然間急需把他跟老爸之間的問題扭回正途。


山姆不想吵醒迪恩,於是他衝到洗衣間隨便找幾件衣服套上,確定外套口袋裡有車鑰匙,並給迪恩留了張紙條,他知道如果迪恩半夜醒來沒見到他鐵定會擔心的,然後他鎖上門離開家。


到了門外他掠過SUV,平常他覺得IMPALA是迪恩的車,但今晚似乎開IMPALA再適合也不過了。通常IMPALA的引擎都很吵,但今晚她似乎也知道得偷偷摸摸的,居然安靜無聲的啟動了,山姆將她開下車道。


聖彼特是個小城,他開到老爸家並沒花多少時間。但當他開到時,剛剛的決心一下子離開了他。他這一輩子都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老爸好好的談。他坐在IMPALA裡好一會兒,突然間清楚的意識到現在夜有多深,和他老爸應該在睡覺這件事。


山姆停車時,整棟屋子是漆黑的,但當他坐在車裡思考時,看到廚房的燈亮了起來。他疑惑的坐直起身,過了幾分鐘,看到他老爸從屋裡出來坐在前廊的階梯上,手裡拿著山姆覺得應該是裝著咖啡的馬克杯。他啜了一口,然後把另外一杯放在他身旁。


山姆微笑著走出車子,手插在口袋裡,不發一語的走向屋子,在他老爸身旁的階梯上坐下。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才說,「迪恩打給你。」


約翰溫徹斯特微笑,「迪恩打給我。」


他們靜靜的坐了幾分鐘,滿足的喝著咖啡。山姆不太確定該從哪兒開始。


「我只想到高登在追殺我的家人,我的丈夫,」山姆承認,瞪著黑夜,「我要他像傷害迪恩、傷害艾許那樣受到傷害,要他像Michael和Danny害怕那樣恐懼,然後我要像他殺死喬那樣殺死他。」


「當你的家人被追殺時是很可怕的。」約翰同意。


「某方面來說你很幸運,」山姆說,約翰奇怪的瞪了他一眼,山姆笑了,「你追殺的是惡魔,可以盡情的傷害它摧毀它,而無損你的人性。」


「山姆,你面對的是…」他老爸警告著,「你不能讓你自己淪落到那個地步,那會讓你自己傷得更重。我歷經千辛萬苦才了解,在過程中還險些失去了你們兩兄弟。」


山姆安靜了一會,然後苦笑,「我該怎麼跟我兒子說我凌虐某人?」


「你不用說,」約翰聳聳肩,「跟他們說是爺爺殺了那個壞人的。」


「我不能那麼做。」山姆抗議。


「為什麼不行?」約翰問,「那是事實。」


「但只是一部份的事實。」山姆指出。


「那麼,你只好希望他們長大了才問你這個問題。」約翰建議。


山姆瞪著他,「說得好像你的經驗之談似的。」



約翰悲傷的笑著說,「兒子,你以為你真的知道我在追獵那殺了你媽媽的東西的過程間做的每件事嗎?」


山姆呆望著他爸,坦白說,迪恩跟他明白他老爸總是瞞著他們很多事。但直到這次談話之前,他都沒有想過那些事會有多黑暗。他突然想到什麼而哼著鼻子,「迪恩是對的,我們兩個真是像得不得了。」


約翰悲傷的笑笑,「你哥哥遠比他要人們以為的聰明的多。」


點頭,山姆又喝了一口咖啡,發現已經冷掉時做了個鬼臉。「他還說我其實是在生自己的氣而不是生你的氣。」


他老爸打量著他,「你說呢?你自己怎麼想?」


山姆想了一下,「我覺得迪恩遠比他要人們以為的聰明的多。」他嘆氣,「這種骯髒的感覺會消失嗎?」


約翰把一隻手放在兒子的肩膀上,「一次一點點,是的,每一個你救的人,每一個你愛的人的微笑和每一句孩子說的我愛你。這些都將會一點一滴的讓它消失。」


眨了眨眼,山姆對著他老爸微笑,「謝了,爸。」


「隨時,山米。」約翰把手摟住他的肩膀擠了擠他,「隨時。」


他們倆肩並肩坐著一會兒,漸漸的,山姆感覺到滲進他褲子裡的寒意。他微微的挪動著身體,不想打斷這個跟他爸爸的親密時刻。然而他爸爸是個觀察入微的人。


「山米,別誤會,」約翰終於說,「回家吧。」


「那麼明顯嗎?」山姆不好意思的回答。


他爸推了推他,「別想唬你老爸,回家吧,迪恩可能在等你。」


山姆站起來,「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我在他的飲料裡加了東西。」


約翰聳聳肩,「你知道你哥的,只要是跟你有關的,他都會有辦法做到。」


「是啊,他就是,不是嗎?」山姆轉身離開,卻在最後一刻轉回來,「爸,我們明早還可以再談談,對嗎?」


他爸爸正在收拾杯子,但抬頭給了他一個微笑,「廢話當然可以,山米。」


「太好了,」山姆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還想再談談。」



山姆很快的給了他爸爸一個擁抱,然後跑向IMPALA。一旦他的使命達成了,他完全急著要奔回他的家人身邊,就像他完全無法理會時間正是半夜就非得跟他老爸談一樣的迫切。開回家沒有花多少時間,到家時屋子是黑的,但他看到他跟迪恩的房間裡有窗簾在晃動。


山姆很快的停好車,屋子很安靜,就連狗狗們都死寂一片。脫了鞋子,山姆溜上樓,他無法不去偷看孩子們一眼,但他們睡得很熟。放鬆了心情,山姆穿過走廊,走進他們的臥室。


迪恩看起來正在熟睡,但山姆太了解他了。脫下衣服,山姆不好意思的滑進被窩裡,擠到他哥哥身邊。


「謝謝你,」山姆一邊擠進迪恩溫暖的頸窩一邊喃喃的說。



「嘿,很冷耶,」迪恩睡眼惺忪的抗議著。他轉向山姆的臂彎,並在黑暗中斜睨著他的臉,「所以,一切都好?」


山姆吻他,「是啊,一切都好。」


迪恩長長的堅定的瞪著他,然後咧開嘴笑了,「然後?」


「什麼然後?」山姆問,他不太專心,因為他忙著把自己的腳緊靠著迪恩的溫暖雙腳取暖。


發覺他老弟的分心,迪恩戳戳他,「然後我是對的,哼?」


山姆又吻了他一下,「然後你是對的。」他把這句話用另一個吻蓋章封印在他的嘴裡。


滿足的,迪恩沉醉在這個吻裡而呻吟。當他們的雙唇分開後,他扭動著更偎近山姆。打完了一個大大的呵欠之後,他踡起身子依偎著身邊這個大傢伙,「然後為什麼我總是對的?」


在跟老爸和解之後,這一刻深深的打動了山姆。他因為解脫而微微的暈眩,不再因為他老哥的大言不慚而氣惱,他毫無猶豫的回答,「因為你是老大。」


「該死的真對!」迪恩囈語著,先前山姆偷放的藥再次掌控了他,「別…再…忘…記…」


山姆一直等到迪恩完全昏睡過去才回答。


「我不會的,」他發誓,然後在迪恩肩膀上印下一吻,「我發誓我不會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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