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DEAN日記
寧願痛篇
冰。
我被困在一團冰裡。
那對像冰塊一樣透明的綠色眼睛冷冷的凝視著我。
沒有笑意,只是用一種透徹心扉的冷然看著我,就像是在呼喚我。
但呼喚我做什麼呢?
在越來越劇烈的頭痛裡我無法思考。
火。
我同時被困在一團火裡。
那對深綠色眸子深情的望著我。
充滿著烈火似的感情,源源不絕的燃燒著,像是不把我燒完絕不罷休。
但我為什麼可以在火的背後感覺到徹骨的寒意呢?
那是一種深到骨子裡的恐懼。
我知道那高大的背影轉身離去時的寒意,那種被離棄的悲哀像血液被凍結一樣,從四肢向心臟侵襲,最終,我會再也感受不到心在跳。
不知道為什麼我清楚的知道那樣被拋在腦後的痛,會讓我沒有心跳的行屍走肉過日子。
我再也不要。
再也不要那樣被拋下。
我更猛力的驅使自己的雙腿,在跑了不知多久的現在,我的心臟應該已經運作過度而衝出胸口才對,但我感受不到它的鼓動,只希望跑得更長更久,可以驅走那刺骨的深埋在心底的冰冷恐懼。
我死命的擺動自己的雙腿,'Cause I'd rather feel pain than nothing at all 因為我寧願感到痛而不願一無所覺。
那一夜,SAM是扛著DEAN回房的。
喝醉的DEAN像野獸一樣跟SAM扭打撕扯,即使他已經狠狠的將她壓在黑牆上操了她,但DEAN眼底體內的那把火並未褪去,SAM只能緊扣她的雙手,將她扛在肩上帶回房去。
進房將DEAN狠狠甩在床上時,DEAN那對燃燒的大眼睛用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瞪著他,那讓SAM害怕。
整晚整晚DEAN都像受傷的獸一樣遠遠的躲著SAM的碰觸,SAM知道自己的怒氣和暴烈傷害了她,但當她逃避一切碰觸之後SAM也只好放棄。
他披著外套倒在沙發上,刻意不看瑟縮在床上的DEAN。
那身影即使不看也深深的印在他眼底,一向在他眼裡像穩健的靠山一樣的哥哥現在脆弱的像隨時會崩解的碎片。
而那讓他心疼愧疚,因為那樣的轉變是他一手造成的。
在思索著黑魔法是否將被打破與自己是否不顧一切做錯了的混亂之間SAM模糊的睡著了。
是陽光的熱力叫醒了他。
SAM動了動僵硬的身體,這麼久以來他早已習慣醒在DEAN溫暖的懷裡了,這樣冷冰冰硬梆梆的沙發完全無法跟DEAN愉快柔軟的早安吻比擬。
DEAN!
他彈起來轉過身看向床鋪,空的!
天哪!經過昨晚的衝突,他居然忘了預防她再度溜走!
SAM搥打著自己的豬腦袋!他一定是氣瘋了才會忘記DEAN有多倔強!
頑固根本就是DEAN的中間名!
連外套都來不及穿的他就要衝出門去找DEAN,才扭開門把,DEAN就出現在他眼前。
是DEAN,卻又不是DEAN。
「急著上哪兒去?」DEAN抬頭笑著問他,可是SAM清楚的看到她的笑只到嘴角。
這並不是SAM想像了一夜他會在早上面對的DEAN,DEAN可能繼續憤怒,可能困惑,可能脆弱,但卻不是一個這樣若無其事卻又混合了玩笑的DEAN。
「妳,妳的頭髮!」SAM瞪著眼前的DEAN,錯愕的不只是她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同時他也被DEAN的樣子給嚇到了。
她原來及肩的柔軟金色長髮現在成了只到耳下的短髮,髮際參差不齊的線條,很明顯是自己剪的,她身上大汗淋漓,灰色的T恤緊緊的在胸部下方打了一個結,露出了她結實的腰線,她胸前的兩點明顯的繃緊了汗濕而呈深色的T恤,整個的引人犯罪。
但是在為她的外表引人遐思發飆之前,她的轉變卻讓SAM無暇顧及有多少男人被她強烈吸引。
「DEAN!妳的頭髮怎麼了?」SAM跟著DEAN轉身進房,追問。
「我嫌煩,剪了!」DEAN一面把手上提著的早餐和咖啡放下,一面狀似不在意的聳聳肩。
「妳自己剪的?」SAM不可思議的瞪著眼前的DEAN,這個DEAN彷彿又換了個人似的,混合了他以前那個玩世不恭的痞子哥哥和那個甜美溫柔的小DEAN,但卻又有許多嶄新的令他不解的成分。
「很奇怪嗎?我怎麼覺得我好像常常自己剪頭髮?」DEAN繼續聳了聳肩,盤腿坐在床尾,手裡握著咖啡。
聽了這回答讓SAM縮了一下,難道DEAN真的記起以前的事了嗎,在他們漫長的成長歲月裡,DEAN那理得短短的頭髮,如果不是SAM幫他修剪,就是DEAN自己動手修剪。
「妳怎麼流這麼多汗?」SAM小心翼翼的在她身邊坐下,無法確定她的改變是怎麼回事。
「只是去跑了幾十哩,」DEAN啜了口咖啡,垂下眼睛不看SAM,其實她這會兒跑步跑得全身痠痛,只想沖個澡倒頭大睡,她昨晚幾乎沒睡著。
「幾十哩?」SAM伸手攬住DEAN汗濕的肩,她的體味透過熱力和汗水更顯甜美,但更重要的是他必須感受到DEAN實質的在他身邊,「怎麼了?你之前從沒跑過這麼遠?」他說謊,自從他們十幾歲之後,老爸的體能訓練裡就常常有這種動輒跑上數十哩的長跑課程,老爸的理由是,在狩獵的過程裡,你會需要具備長跑的體力。
但他又不算說謊,至少這個新的女生的DEAN並沒跑過這麼長的距離。SAM無法想像這嬌小的身軀怎麼能跑這麼長的路,還是因為他又忘了DEAN有多固執。
DEAN允許自己讓SAM的懷抱溫暖著她一秒鐘兩秒鐘三秒鐘,然後退開,起身將她喝完的紙杯放下,對著SAM甜甜一笑,「我去沖個澡。」
SAM卻伸手拉住了她,「等等,妳以前從來不會這樣穿T恤的,今天到底怎麼了?」
是的,以往跟SAM一起做體能訓練時,DEAN也從來不曾將自己的身材曲線這樣一覽無遺的顯露出來,她今天怪怪的,很怪。
「沒什麼,」DEAN又聳聳肩,這動作也是她之前很少做的,她試圖滑出SAM的手掌,「只是嫌跑步時胸部晃得厲害,所以打個結讓它少晃一點。」
SAM並未放開她,他感覺到一絲絲的不妥,「等等我帶你去買內衣,也許你跑步時會舒服點。」
內衣?DEAN根本不想理會SAM在說些什麼,她思考得快要爆炸的腦子疼得只想沖澡睡覺。
但SAM卻隨著她掙扎的力量站了起來,「我幫妳把頭髮修整齊一點,好嗎?」
DEAN沒回答也沒反對,逕自走進了浴室,SAM緊跟著她,拿起DEAN丟在洗手槽的剪刀,細心的將髮尾修剪的不那麼像狗啃的。
即使變成了女生,DEAN的頭髮還是跟以前一樣那麼柔軟,他總是搞不懂DEAN老是千方百計的要把自己柔軟的頭髮弄得像刺蝟一樣豎起來,也許那就像DEAN柔軟的內心總要隱藏在誇大的痞子外表下一樣,是一種本能的保護色?!
「可以了,」DEAN毫不在意自己的髮型,只忍耐了幾分鐘,「我想沖個澡。」
「我也想,」SAM抬手脫去自己的衣服,也幫DEAN脫掉她的。
他們時常一起洗澡,但自從昨夜的衝突之後,好像有點尷尬。
但是DEAN卻沒有反對,只是迅速的脫光衣物,踏進浴簾裡,讓溫暖的熱水沖刷著她的疲憊和心底揮之不去的痛楚寒意。
SAM的大手溫柔的在她身上撫摸移動,帶著安撫的歉意,她不是沒感受到,只是太多的疲倦讓她無法回應,她只是呆站著,淋著熱水。
SAM的吻開始隨著熱水打在她身上,「DEAN,DEAN,對不起,我再也不會像昨晚那樣對妳… 對不起…」
DEAN連嘆氣的力氣都沒有,她喃喃的說:「It’s okay, SAMMY~」
這句話自動從她嘴裡滑了出來,像是她早已說過千百遍。
但她卻感覺到SAM的吻頓了一下,然後是整個人緊緊的將她收攏抱緊。
她就這樣任由他抱著,過了幾分鐘,才靜靜的開口,「SAMMY我累了。」
一聲輕輕的「嗯」從她頸窩飄出,SAM伸手關掉熱水,正要幫她擦乾時,DEAN自己接過毛巾胡亂的抹了幾下,就這樣光著身子走出浴室,直接倒在床上。
疲倦和恐懼將她擊倒,SAM的歉意和溫柔讓她的頭痛更形加劇,她不知道這一切是為了什麼,只知道她撐不住了,她要投進睡鄉,再也不要醒來。
一條毛巾輕輕覆在她髮上,「頭髮不擦乾妳會感冒的,」SAM輕聲的說,一面輕輕的來回搓揉著她的頭髮。
「Don’t,」DEAN推開他的大手,皺著眉將臉轉了個方向,「我頭痛。」
SAM的大手探了過來試了試她額上的溫度,「沒發燒,要不要吞顆阿斯匹靈?」
「讓我睡覺…」DEAN的眼睛已經閉上,聲音也已經隨著意識一起飄走了。
SAM嘆了口氣,DEAN剛剛說了『Don’t』嗎?
今早短短的幾句對話裡,DEAN已經不自覺的說了好幾句是只有以前那個大哥DEAN才會說的慣用語,還有那句『It’s okay, SAMMY~』,這讓SAM害怕,害怕DEAN睡醒之後,他要面對的是怎樣的DEAN呢?
但是他知道,無論怎樣的DEAN,他都會緊守在她身邊,即使她打他罵他都無所謂。
SAM靜靜的坐在熟睡了的DEAN身邊,為她蓋上被子,守護著。
「讓我睡覺…」DEAN在說完這句話之後閉上了背轉過去的眼,她只覺得痠痛的全身肌肉在沖過熱水澡和SAM的愛撫之後顯得放鬆而更加鈍痛了起來。
這很好。
'Cause I'd rather feel pain than nothing at all 因為我寧願感到痛而不願一無所覺。
這句話不知為何反覆的出現在她腦海裡,像壞掉的唱盤,蓋過所有她無法思考的部份。
她無法決定自己該讓SAM知道多少關於她腦子裡的聲音和那對冰綠色大眼,也無法決定該如何面對SAM那烈火似的濃烈感情,甚至連對自己的身體該有什麼感覺都不知道。
她對自己的身體感覺陌生,感覺自己的腦子在排斥這具軀殼。
因此她剪短了頭髮,如果她混亂的腦袋不那麼該死的痛的話她會剪得更短,像路邊的野草那麼短。
因此她不在意自己跑步時晃動的胸部,不在意SAM說要帶她去買內衣。
她只想把這些煩人的事丟到一邊。
'Cause I'd rather feel pain than nothing at all 因為我寧願感到痛而不願一無所覺。
她緊抓住所有的痛。
緊繃的頭痛、腿部著火似的痠痛、肩膀僵硬如同冰塊的疼痛。
冰與火與痛。
她緊抓住這一切沉入黑暗的睡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