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家

眼淚

第一滴淚始於滾圓的小臉，那時他著名的狗狗眼就已經成功擄獲他專屬守護神的心，雖然他自己那幼小的，只知道想著喝奶與擁抱的腦袋並不知道。

第二滴淚在他要不到想要的麥片或玩具時落下，可是那並不真心，他在流淚時一點都不難過，因為其實他知道只要他的眼淚滑過臉頰，DEAN總會盡一切努力達成他的心願。

不管是多麼微小到如同一顆巧克力，或是巨大到如同他們永遠不可能獲得的普通的平凡的幸福。

第三滴淚匯聚的過程有點緩慢而痴長，因為天知道他已經許久不流淚了。

他不再是那個揮舞著小胖手要DEAN抱抱的小鬼，也不再是那個耍賴著只想要DEAN滿足他全部小小世界的男孩。

可悲的是，他長大了。

他明白了眼淚不再是唯一武器。

他可以使用倔強、勇氣、固執、聰明、沉默、掉頭離去，等等令DEAN抓狂的武器。

他知道那並不公平。

因為DEAN無法招架前列任何一項。

只要是他使出來用出來的。

不過這第三滴淚終於在他決定去史丹佛的那一夜成形。

DEAN凝望著他那翠綠而哀懇的眼神，跟他說出口的那些話完全相反，卻重重的擊打在他胸口，然後團成一塊梗塞他所有捨不得的話語。

其實他想說：『DEAN！跟我走！不管你上不上大學！跟我走！』

可是他不能，他完全被那第三滴淚堵得死死的，死死的開不了口。

然後那滴淚破碎在自己看著IMPALA漆黑的背影上。

因為他手裡正死死的攢著DEAN硬塞給他的一捲鈔票。

和DEAN也跟自己一樣說不出口的挽留一樣的鹹味。

第四滴淚，在他把頭埋進DEAN那隔了數年才又出現，但他卻無時或忘的皮夾克上。

他表面上哀悼著的是Jess的死，但心裡深處卻是再也不想抗拒的對DEAN的思念。

於是他放任那滴淚默默的流在DEAN那可靠的肩頭上。

緩慢的滲進巨大的寂寞之中。

第五滴淚是種了悟，當他意識到自己跟他最愛的DEAN居然流的是不一樣的血，他哭了。

但他弄不懂自己是恐懼跟DEAN被劃分成遙不可及的兩國，還是為自己即將有勇氣跨越界線而興奮。

直到DEAN不顧自己死活的留下，把他跟他鎖在一個小小的醫務室裡面一起等死。

他手上握著兩把他最愛的槍，嘴裡說著真希望有副撲克牌，眼睛裡卻滿滿的都是那種深不見底的愛。

於是SAM哭了。

他知道自己此生此世都擁有了濫用DEAN的愛的權利。

雖然他可能早在六個月大時就已經深深植入了這個DNA──擁有並揮霍DEAN的愛。

第六滴淚出其不意的襲擊了他。

因為活回來的下一刻居然知道DEAN將會離他而去。

這怎麼可以！

他很可以接受自己死在DEAN全部的愛裡面，事實上他失去意識前最後一句話，就是：『DEAN！』

他在被寒冷的死亡帶走之前唯一的安慰就是：他終於倒進DEAN那溫暖的懷裡了！

但是活回來等在DEAN第一個擁抱之後的卻是DEAN的保存期限！

不不不！

他的DEAN只能跟他一直到世界毀滅的那一天，怎麼可以棄他而去呢？

不只一年不夠，即使一輩子都不會夠的啊！

SAM的這滴淚代表宣示，他會窮盡一切無限延長DEAN的有效期。

因為沒有了DEAN，和他排山倒海的愛，SAM就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是。

他對著眼淚起誓。

第七滴淚擁有成千上萬的夥伴。

因為他失敗了！

DEAN的血枯竭在他懷裡，因此他的淚凝結在DEAN臉上。

而他又一次發誓，他不再流淚。

然而他失敗了。

帶著對『八』這個數字的無比敬意，他失敗了。

第八滴淚依然現身，遲遲的卻堅定的。

伴隨著DEAN咬著牙扔出口的那句：『Monster』

他飛出的拳頭上飛濺著自己的眼淚，不用嚐他都知道苦澀到足以作嘔。

就像DEAN左眼滑下的那滴驚心動魄的淚。

DEAN一直以來都是他的安全網，當他像俯衝的戰鬥機，DEAN會是航空母艦上那勾住他降落的鋼纜。

當他鎖起自己的心門，DEAN會是那默默壓在門口地墊下的備用鑰匙。

當他像悠久的油畫悄悄龜裂，DEAN會是最新科技的修復儀。

DEAN總會修好他的。

DEAN總會愛著他的。

他怎麼可以說他是怪物？

怎麼可以？

他揍他、打他、踹他、甚至動手掐他。

其實他掐住DEAN的同時，只是想要掐死DEAN眼中那個已然變得猙獰的自己。

他遠在自己或是DEAN知道之前，就已經明瞭他踏上的不歸路有多麼的難以回頭。

他不笨。

他是SAM  WINCHESTER。

他只是自欺欺人。

也許只要DEAN剛剛願意點頭說他相信他，就這麼一次。

世界就不會崩解。

天地就不會在他跨出門時因為DEAN扔出口的那句狠話而裂開。

可是來不及了。

宇宙都因為他掐住DEAN的手，和DEAN絕望的拋向他的話，飛馳向吞噬一切的黑洞而去。

第八滴淚飛出他的眼眶。

射向DEAN的心。

因為分崩離析的離心力。

雖然結局遙不可及，雖然善與惡都不是他真正在乎的。

他只知道他要DEAN。

盡管DEAN此刻被他狠狠的拋在地上像個碎布娃娃。

盡管他跟DEAN之間的臍帶被摧殘得血肉模糊。

盡管他是那個踐踏史上最堅韌的愛的兇手。

他用淚發誓，他會修好它！

SAM會修好DEAN。

修好DEAN&SAM。

這不是遙遠的結局。

只是在他眼前延展開來的美麗未來。

我要學魯蛋說，

萬惡的EK不要以為我們對SPN兄弟愛的信心最好是有那麼容易摧毀！

(拍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