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oken Heaven
沒有發覺自己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那一道昏暗的光,SAM完全沒發覺自己一直緊咬著的牙關隱隱的疼了起來。
浴室裡傳來水聲和窸窣的瑣碎聲音,沒有一向爽朗豪放的哼歌,沒有一向乒乓作響的大剌剌。
SAM知道。
因為DEAN在躲他。
自從DEAN將自己給他的項鍊拋進垃圾桶裡的那一秒開始,DEAN就用一種他熟悉得要命的姿態躲著他。
每一次他轉身想對DEAN說些兄弟間的蠢話時,DEAN會僵住幾秒,然後默默看他一眼。
或是不看他,光顧著注視車前綿延的道路,直到對向車道的燈光射過來,DEAN才會藉此移開目光,瞥向一旁。
當然,不是看向SAM在的那一側。
然後是無止盡的路程,引擎聲,死寂的音樂聲。
因為沒有了兄弟間的拌嘴和DEAN討厭的冷笑話,再震耳欲聾的音樂都是死寂一片。
終於,motel出現。
沉默的走向房間途中,DEAN不經意的擦過SAM的肩側,卻在下一秒像是瞬間變身某種異型機器人似的逼自己彈開老遠。
SAM的心只是緊緊一抽。
這樣的DEAN他太熟悉了。
每次DEAN受了嚴重的傷藏著不給他看,或是生了病不給他知道,甚至上次明明學校推薦了他拿獎學金硬是不告訴SAM和老爸。
每一次都是這樣的。
像是害怕被拋棄的小動物,不敢暴露自己的傷口,只在暗處躲起來默默的舔著噬著,深怕傷口一見光自己就再也活不下去,就會化作片片飛灰碎掉。
SAM默默的站起身,在他自己也沒有察覺的時候,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悄悄撬開了浴室的門鎖,用DEAN教他的技巧。
什麼時候開始,DEAN沖澡居然要鎖門了?
SAM苦笑著搖頭,苦笑著不發出一點聲音。
也許他們之間的鴻溝就像是紅墨水滲入原本清澈的水裡那樣,等你發覺時,一切都已轉成了刺目的鮮紅,再也來不及做任何補救了。
SAM的心因著這樣的自覺而涼冷下來。
當他悄悄踏入浴室時,心臟更是徹底的揪緊而冰冷。
DEAN赤裸的站在蓮蓬頭下,閉著眼睛,沒有任何動作和表情的他,卻顯得無比的脆弱,和受傷。
那瞬間,SAM的天堂裂了一個大洞。
DEAN幾乎是無意識的丟開一切衣物,將自己投到奔騰的熱水下,然後讓一切放空。
反正他早已是空的。
媽媽說得對。
每個人都離開他。
媽咪,爹地,SAMMY。
更別提他曾經動過心的任何一個小妞或那千百個學校裡曾經短暫結交的好友。
沒有人,沒有人會為了他停留。
問題絕對是在他。
雖然那個說著殘忍話語的媽媽眼睛變成金黃色也不會減損這一切的真實性。
他是空的。
孑然一身。
他的戒指,早已丟失在某一場跟魔物的戰役中,那次他只差一點點就連手指都要一起失去了。
〈是說也許失去手指也沒啥可怕的?反正現在整個空洞的他大概也不差多失去幾根手指頭了吧!〉
他的皮夾克他的搖滾卡帶他的IMPALA,基本上都是老爸的,更別提其實這幾樣老古董早已千瘡百孔,跟他自己一樣。
只是他不肯承認罷了。
他的項鍊。
DEAN不自覺在蓮蓬頭底下抽動了一下。
他的項鍊,他那被Cas借走,然後被嫌棄成一無是處的項鍊。
他那代表著SAMMY將他視作比爸爸還重要的家人的項鍊,在發現SAMMY所有的快樂回憶裡都沒有他,都只有離開他的瞬間,也失去了任何意義。
所以,他是空的。
從裡到外。
過去短短幾個小時的天堂之旅對他來說,只是呈現了整個宇宙都從他的心臟開始,完整的裂作兩半,不管在他身邊的是天堂還是地獄,都是裂開的大洞。
碎裂的異次元。
跟他本人一樣碎。
熱水以一種幾乎要將他燙傷的方式打在他身上。
但他沒有感覺。
反正都空了,燙傷也無所謂。
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時間對他來說毫無意義。
DEAN只是站著,閉著眼,堪堪只是站著。
然後一雙有力的手臂環抱住他,緊緊的,堅實的,像是他記憶裡的SAMMY。
DEAN渾身一震,本能的要掙脫開來。
但是身後那個懷抱只是靜靜的收緊,不讓他有任何機會退開。
「DEAN…」
SAM的聲音低低的出現在他耳畔,他仍然穿著衣服的身軀被水打濕,但是他軀體每一吋被自己所熟知的曲線全都緊密嚴絲合縫的貼緊著DEAN。
「那次的感恩節,對我來說,不只是第一次窺看到正常的生活,」聽到感恩節幾這個字,DEAN再度一震,更用力的打算掙脫,但身後的SAM卻更堅持的抱緊了他。
「對我來說,那是你第一次親手幫我打上領帶…」
DEAN的回憶飛回到多年前的那天,他記得SAM一直吵著要去那個牙套妹家過節,DEAN出於無奈,只好挖出他們唯一一套體面的衣服,並且找出自己唯一的一根領帶仔細的幫SAMMY繫好,想起當時自己再怎麼樣不高興,都不能讓SAMMY去別人家丟臉的心情。
「我坐在那個『正常』的餐廳裡,吃著正常的感恩節大餐,心裡暖暖的,只是因為一直想著你幫我繫上領帶的每一個細節,記得嗎,你手把手的教我怎麼繫領帶…」
DEAN怎麼可能忘記,那個感恩節的晚上,他一面食不知味的啃著脆皮炸雞,一面一點一滴的回想著他們在繫領帶的過程中,指尖相碰閃過的每一道細細的電流,一面啃食著一種複雜的像是要把自己撕碎的心情。
過了很多年,他才明白自己對SAM的感情,早在那時就已經脫了軌。
「那是我第一次發現自己對你的感覺…」
SAM繼續低語著,臉頰緊緊的蹭在他耳邊,但他的話語比他們肌膚相碰之處更加令DEAN燃燒起來。
DEAN依然閉著眼,但是原本空蕩蕩的心,緩緩的被SAM剛剛揭露的事實一點一點的填塞著。
SAM的手臂又收緊了一點,臉頰又更貼緊了一點。
「我和Bones呆在一起那兩個禮拜之前,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嗎…」
DEAN渾身一僵,回憶像是潮水般襲來。
他猛然想起在SAMMY失蹤前,老爸出了遠門,只有他們倆呆在湖畔的小屋,整天釣魚游泳曬太陽,直到有一次兩個人互相潑完水,脫掉了溼透的衣服,赤裸的躺在湖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胡扯著,午後的太陽暖暖的,熾熱的曬在他們身上。
然後SAM忽然翻身起來半倚著自己的手肘,看著他。
「你知道你又要長雀斑了,」SAMMY的聲音忽然變得低沉,甚至帶著點嘶啞,正在長個子的他,依然徘迴在男孩與男人之間,但當時他的語調,絕對是屬於男人的。
DEAN緩緩移過眼睛,看向那雙熟悉的狗狗眼,卻突然心臟狂跳的發現,自己一手拉拔長大的弟弟正用一種比正午的陽光還要熾熱的眼光看著他。
在DEAN還來不及抽身離開那燃燒起來的氛圍時,SAM突然俯身用他柔軟濕潤的嘴唇吻了他。
DEAN被強烈的震驚嚇呆了,腦袋裡一片空白。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SAMMY的舌頭正靈巧的纏繞著自己因為驚嚇而分開的雙唇和舌頭。
該死的SAMMY用上了每一分他教他泡妞的技巧。
更該死的是,DEAN發現自己的身體早在回復意識之前已經開始主動而熱烈的回應著SAM的吻了。
過了也許是永恆的幾分鐘之後,當DEAN發覺到自己和SAMMY下半身的異樣之後,DEAN推開了SAM。
跳起來遠遠的逃了開去,他奔到湖畔森林的深處,躲起來直到天黑才回去。
回去之後他才發現SAMMY失蹤了,那兩個禮拜,所有的焦急和擔憂完全掩蓋過他們那個意義不明的吻。
直到現在SAM再度提起。
「我獨自一個人躲在那個不知名的狩獵小屋裡,和Bones一起,」SAM的聲音悠悠的響起,語氣裡充滿了那年夏天那個吻的熾熱,「腦子裡想的都是你,全都是你。」
DEAN不自覺的吞嚥著苦澀的回憶,卻不再試圖掙扎著脫離這個懷抱。
他最熟悉也最絕望的懷抱。
「那是我第一次希望自己可以遠遠的帶你逃離一切,那是我第一次承認自己對你的想望。」
DEAN感覺到SAM的身體整個吞噬著他,像是要把他刻進自己骨血裡。
「我要你。」
那更像是一種宣示,而不是一項陳述。
「所以當我接到史丹佛的入學通知時,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我終於可以有能力建構出屬於我和你的未來!」
DEAN在心裡搖搖頭,他一直知道SAM對人生的渴望和自已完全不一樣,卻沒想到他早在那麼早以前,就已經把自己也規劃進了他的未來。
「該死的Zach根本不知道我那些快樂回憶背後的真相,但我希望你知道。」
SAM開始用他的雙唇囓咬著吻著DEAN的臉頰和耳廓,像是只想慢慢的將他吞吃殆盡似的。
「我的每一個回憶裡都藏著你…」
SAM的吻開始點燃已經轉涼的熱水,從他們緊貼著的肌膚,直直燃燒到下腹。
「也許我的不像你的那樣直接,你知道的,」SAM緩緩將自己的吻印到DEAN的嘴角、嘴唇、和嘴裡。
「你總是喊我『思想複雜的小鬼』…」
DEAN緩緩的睜開眼睛,透過被水沖溼的睫毛看著緊緊纏著自己的SAMMY。
然後驚訝的發覺自己已經被SAM硬生生轉過來正面相擁的軀體之間,梗著某樣小小的堅硬的物件。
然後他知道了。
那個小小的突起物,是他的護身符,是他曾經不離身的項鍊。
是SAMMY親手給他,而他才親手丟掉的項鍊。
「我會等,」SAM將他們倆濕淋淋的額頭緊緊相抵,鼻尖對著鼻尖,唇對著唇,「我會等到你願意再戴上它。」
DEAN死死的盯著那個現在掛在SAMMY胸前的項鍊,不言不語。
SAM知道一切都不會那麼容易。
一切都不再那麼容易。
但是他有信心。
他會盡一切努力讓一切都好。
他會盡一切努力讓DEAN不再痛楚不再空乏。
他會用他的一切修補DEAN。
直到項鍊再度回到DEAN的胸膛。
直到SAM再度回到DEAN胸口那個專屬的位置。
因為DEAN的心,就是他的天堂。
倫媽碎碎念
SAM你還不快點衝過去倒空垃圾桶把小鍊子撿起來貼肉戴好!
否則等你哥被臭天使拐跑你就欲哭無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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